七月的风带着燥热的气息,吹得人有些心烦意乱。许逸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候会主动和夏季分享一些学校里的事情,有时候又会突然封闭自己,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这天咨询结束后,许逸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诊室门口,犹豫了很久,才转过身对夏季说:“夏医生,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夏季正在整理文件,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笑了笑:“当然可以,你问吧。”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许逸的目光有些躲闪,声音也带着一丝不确定,“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且……而且我这么糟糕。”
夏季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她面前,温和地看着她:“因为你不是一个糟糕的人,许逸。你只是生病了,需要帮助。而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帮助你是我的职责。”
“只是职责吗?”许逸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又带着一丝忐忑。
夏季的心跳微微漏了一拍,她看着许逸那双清澈而又带着伤痕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许逸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职业性的回答,她想要的是一份真诚的关心和在意。
“不仅仅是职责。”夏季的声音放得很柔,“我也希望你能好起来,希望你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希望你能快乐。”
许逸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亮的星辰,闪烁着光芒。“真的吗?”
“真的。”夏季点了点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坚强的女孩,即使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依然没有放弃。我很佩服你,也很心疼你。”
许逸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谢谢你,夏医生。”
“不用谢。”夏季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下去吧。”
许逸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出心理科的大楼,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卷走了白日里盘踞不散的燥热,也悄悄抚平了许逸眉梢的紧绷。医院门前的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浓绿的树冠在夕阳下投下斑驳的光影,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混着远处传来的几声蝉鸣,倒有了几分夏日独有的静谧。
许逸跟在夏季身侧,脚步放得很慢,双手不自觉地绞着校服衣角。她偷偷抬眼,视线落在夏季的侧脸上——白大褂的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露出纤细的脖颈,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平日里冷静的轮廓,让她看起来格外温暖。
“你家住得远吗?”夏季率先打破沉默,声音被晚风揉得格外轻柔。
许逸连忙收回目光,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轻得像羽毛:“不算远,坐两站公交就到了。”
“那路上注意安全,”夏季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底带着真切的叮嘱,“晚风吹着舒服,但也别贪凉,到家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好吗?”
许逸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融融的。父母从来不会过问她路上是否安全,只会催促她快点回家学习,或是指责她晚归耽误时间。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陌生又珍贵,让她忍不住攥紧了书包带,用力点了点头:“好。”
公交站就在不远处,两人并肩走着,没有再多说什么,却并不觉得尴尬。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拂过许逸的发梢,也吹动了夏季挽起的发丝,偶尔有发丝飘到脸颊,夏季抬手轻轻拨开,动作自然又优雅。
许逸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心里乱糟糟的。她知道自己对这位心理医生的感觉已经超出了患者对医生的依赖,那种看到她就安心、想靠近她、想多和她说说话的情绪,像藤蔓一样在心底悄悄蔓延,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既甜蜜又忐忑。
到了公交站,刚好有一辆许逸要坐的车缓缓驶来,橘***的车灯穿透暮色,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暖光。
“车来了。”夏季提醒道。
许逸点点头,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转过身,看着夏季,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夏医生,谢谢你……今天听我说了那么多。”
夏季笑了笑,眼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像盛满了星光:“不用谢,能听你说,我很高兴。”她顿了顿,补充道,“记得按时吃药,别熬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随时给我发消息。”
“嗯,我知道了。”许逸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快速踏上公交车台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夏季还站在原地,朝着她的方向轻轻挥手,夕阳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像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像一道不可触碰的光。许逸的心跳瞬间加速,连忙转过身,快步走到车厢后部的空位坐下,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公交车缓缓开动,许逸趴在车窗上,看着夏季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被街道旁的树木挡住,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给夏季发了一条消息:“夏医生,我上车了,谢谢你送我。”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手机就震动了一下。许逸连忙点开,是夏季的回复:“不客气,路上小心,到家记得告诉我~”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月亮表情,软乎乎的,像夏季的声音一样温柔。
许逸看着那个月亮表情,心里像被晚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连带着之前积压的阴郁都消散了不少。她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指尖能感受到屏幕传来的温度,仿佛那是夏季递过来的温暖。
公交车一路向前行驶,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医院附近的安静街道,到逐渐热闹起来的居民区。路边的小贩在叫卖,下班回家的人匆匆赶路,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画面,让许逸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慢慢融入了这个世界。
两站路很快就到了。许逸下车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慢走着。傍晚的风依旧温柔,吹在身上很舒服,她抬头望向天空,夕阳已经落下大半,天空被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云朵被镶上了金边,美得像一幅画。
她想起夏季说的话,想起她温柔的眼神,想起她叮嘱自己的模样,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期待——期待下一次的咨询,期待再次见到夏季,期待能再多听她说说话。
走到小区门口,许逸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给夏季发了一条消息:“夏医生,我到家了。”
这次夏季回复得更快:“好,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晚安~”
“晚安,夏医生。”许逸手指敲击屏幕,发送完消息后,忍不住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
走进空荡荡的家,父母依旧不在,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显得有些冷清。但许逸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压抑,她走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窗户,晚风涌了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味。
她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夜空。几颗疏淡的星辰已经悄悄出现,月光温柔地洒在地面上,给这个寂静的夜晚添了几分诗意。许逸深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感到一阵清爽。
她想起夏季说“你值得被好好对待”,想起她眼底的珍视,心里那些因为父母指责、同学孤立而积压的自卑和绝望,好像在一点点被瓦解。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是一个累赘,或许真的像夏季说的那样,值得被人放在心上。
许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臂,那里还留着之前自伤的疤痕,淡淡的,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记。但现在,她看着那些疤痕,心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反而生出了一丝想要好好活着的念头——她想看看,被夏季这样温柔对待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她想试试,能不能像夏季说的那样,走出阴影,拥抱阳光。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被藏起来的速写本,还有一支磨得有些钝的铅笔。这是她小时候偷偷留下来的,父母扔了她所有的画笔和画本,只有这本被她藏在书本底下,才幸免于难。
许逸翻开速写本,里面画满了小时候的记忆——天上的星星、路边的小花、院子里的小猫,还有她想象中温暖的家。那些线条稚嫩却充满灵气,能看出当时画画时的快乐。
她拿起铅笔,犹豫了一下,在空白的一页上轻轻画了起来。她画了一棵茂盛的香樟树,画了树下并肩走着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穿着蓝白校服,晚风拂起她们的发丝,夕阳在她们身后洒下长长的影子。
画着画着,许逸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她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不是她和夏季,但她知道,她希望能和夏季一直这样走下去,希望夏季能一直陪着她,像夏夜晚风一样,温柔地拂过她的生命,照亮她前行的路。
而此时的夏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手机里和许逸的聊天记录,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她发送的月亮表情,嘴角也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她拿出许逸的病历本,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写道:患者情绪明显舒缓,对咨询师产生信任与依赖,出现积极的心理变化,开始主动感知生活中的美好。后续需继续巩固咨询关系,引导患者挖掘自身优势,同时关注其情感需求,避免过度依赖。
写完后,她合上病历本,望向窗外。夜色渐浓,星辰点点,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夏季的心里,也被一种莫名的情愫填满了。她知道,自己对许逸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医生对患者的界限,但她并不想抗拒。
她想起许逸低头时泛红的脸颊,想起她偷偷打量自己时的小心翼翼,想起她收到消息时可能会露出的笑容,心里就泛起一阵柔软。她愿意用自己的耐心和爱心,一点点融化许逸心里的坚冰,一点点照亮她生命里的黑暗。
她相信,总有一天,许逸会像夏夜的星辰一样,在经历过黑暗之后,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而她,愿意做那个陪伴她、守护她,直到她发光发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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