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城的梅雨季来得突然。

下午三点，天色暗得像打翻的墨汁，雨线斜织，砸在星巴克落地窗上，噼啪作响。

苏晚意把连帽衫的帽子扣到头顶，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点鼻尖和苍白的唇。她正在跟母上大人微信拉扯。

【母上】：第七个了！你再不给个笑脸，我就去医院挂“抑郁科”给你看！

【苏晚意】：妈，相亲也讲基本法，我连人家姓什么都记不住。

【母上】：这次妈给你兜底，小伙子叫沈砚舟，31，自家公司，长得比明星还明星！

【苏晚意】：……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母上】：别废话，人已经在楼下，穿黑衬衫，手腕戴百达翡丽，一眼就能看到！

苏晚意叹了口气，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她真不想谈恋爱——至少今天不想。

新剧《闪婚老公是首富》明天开机，剧本却还有三集没改完；昨晚熬到四点，眼底青黑一片，遮瑕都遮不住。

可想到老妈说“不赴约就断你房租”，她还是认命地摘下耳机，拖着步子下楼。

——然后，她在旋转门旁边，看见了“黑衬衫”。

男人背光而立，身形挺拔，骨相冷冽，一手插在西裤口袋，一手执黑伞。雨幕被他劈出一道干净区域，像把整个世界都隔开。

苏晚意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这张脸，她见过。

五年前，横店。

她跑龙套，收工后被同组女配灌了两杯白的，晕晕乎乎走错商务车。车门滑开，驾驶座的男人抬眼，内顶灯勾出他深凹的眼眶与高挺的鼻梁，声音冷冽：“有事？”

她当时醉得傻大胆，攥着人家领带，把人扯到咫尺，对戏似的嗫嚅：“帅哥，借、借你嘴用一下……”

再醒来，是酒店大床。她裹着被子滚到床沿，连滚带爬跑路，连身份证都落了一只。

原来……是他。

沈砚舟。

男人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侧眸，目光穿过雨帘，精准地钉在她脸上。

苏晚意呼吸一滞，想退回电梯，已经来不及。沈砚舟收了伞，几步走到她面前，伞檐水珠溅在她帆布鞋上，像一朵朵小烟花。

“苏小姐？”嗓音低而稳，带着一点金属的冷意。

“……是我。”她硬着头皮。

“沈砚舟。”他伸出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苏晚意虚虚握了一下，立刻松开。掌心却被男人反手握紧，指腹在她虎口处不经意地摩挲，像确认什么。

“外面吵，进去说。”

他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天生的不容拒绝。苏晚意被牵着往前走，手心渗出细汗，脑子乱成麻：——他认出我了吗？

……

二楼靠窗卡座。

沈砚舟给她点了一杯热燕麦拿铁，自己只要了杯冰水。

服务生离开，两人之间的沉默迅速发酵。

苏晚意捧着杯子，小口啜饮，借拉花掩饰尴尬。

沈砚舟则身体微微后仰，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脸上，一寸寸描摹。

“苏小姐，”半晌，他慢声开口，“我开门见山——我需要一个已婚身份，你恰好合适，我们结婚吧。”

“噗——”

苏晚意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呛得咳嗽不止。

沈砚舟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顺手在她唇角按了按，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你、你说什么？”

“结婚。”

“……为什么？”

“老太太病重，遗嘱里有一条：‘长孙三十岁前完婚，可继承沈氏 18% 股份’。”

他语气淡得像在谈天气，“我三十一，超期一年，再拖，股份就落到我二叔手里。”

苏晚意瞪大眼：“你可以找别人——”

“找过。”男人指腹轻敲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太黏，太吵，太贪。”

他抬眼，黑眸深不见底，“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苏晚意没问出口，沈砚舟已经给出答案：

“五年前，你睡完我就跑，钱都没要。”

“……”

苏晚意耳根瞬间烧红，恨不得钻桌底。

男人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愉悦的磁性：“证明你不图财，省心。”

“那只是我喝醉——”

“醉酒后最见人品。”

“……”

苏晚意语塞，攥紧杯柄：“就算这样，为什么是我？一没背景二没资产，还是个小编剧。”

沈砚舟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因为我对你……有感觉。”

“？！”

“身体的感觉。”他补充，一脸正经，“睡过一次，很难忘。”

苏晚意脑袋“嗡”的一声，热气从脖子涌到脸颊。

她嚯地起身：“抱歉，我没兴趣卖身。”

刚转身，手腕被男人握住。

掌心温度灼人，指腹略微粗糙，带着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

“苏小姐，”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分危险，“一年婚期，到期你提离婚，我净身出户；期间你需要什么资源，尽管开口。”

“包括你新剧《闪婚老公是首富》的投资。”

苏晚意脚步猛地停住。

那部剧因为资金缺口，被平台压了三次，再拖就黄了。

沈砚舟松开她，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掏出一张烫金名片，黑底白字，简洁冷冽。

“考虑好了，随时联系。”

他转身欲走，忽然又回头，目光落在她因为气愤而泛红的唇，眸色暗了暗：

“对了——”

“嗯？”

“下次生气，别咬唇，”男人嗓音低哑，“我会想亲。”

“……”

直到高大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苏晚意才回过神，发现掌心那张名片已经被她攥得皱巴巴。

——沈砚舟。

沈氏集团执行董事。

下面只有一串手机号，连个职务都懒得写。

她想起老妈昨晚的耳提面命：

“听说沈家那小子手段狠，商场上吃人不吐骨头，你可别跟他有金钱往来！”

苏晚意苦笑：

——何止金钱往来，人家直接来谈婚论嫁。

……

晚上十点，横店附近 30 平的出租屋。

苏晚意抱着电脑改剧本，word 光标一闪一闪，像催命。

可她满脑子都是沈砚舟那句“一年婚期，到期你提离婚，我净身出户”。

——理智告诉她：危险，别靠近。

——钱包告诉她：答应吧，一年换项目起死回生，值！

她烦躁地揉乱头发，手机突然震动。

【未知号码】：沈。

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老太太明天手术，术前想看我结婚证。给你两小时，考虑清楚回复。】

苏晚意盯着屏幕，心跳如鼓。

两小时后，凌晨 0:28，她回了三个字：

【我同意。】

几乎下一秒，电话进来。

男人嗓音在夜色里低低响起：“下楼。”

苏晚意心脏停跳半拍，光着脚跑到窗户边。

雨停了，小区路灯下停着那辆黑色迈***，沈砚舟倚车而立，指尖夹烟，一点红光忽明忽暗。

她穿着拖鞋跑下去，气喘吁吁：“你怎么来了？”

男人把烟掐灭，打开副驾车门：“接你去领证。”

“现在？！”

“民政局八点半开门，先过去排队。”

苏晚意：“……”

她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可脚已经不听使唤地迈上车。

车门合上，男人倾身过来，替她拉安全带。

薄唇不经意擦过她耳廓，声音含笑：

“沈太太，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