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蔓延出血腥，沈若梨分不清这痛从哪儿来。

踉跄走到门口时，地上只余下一滩血污，和一枚她前不久赠与秋霜，说要给她做嫁妆的环佩。

那丫头到死，都念着她的将来。

可她自己，再无未来。

沈若梨跌坐在地上，地砖冰冷，远不及人心寒凉。

胸口经风一吹，她再抑制不住，一股刺眼的红从嘴角滑落。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

她看到秋霜在朝她招手，然后，越走越远。

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就那样，凭空消失的干干净净。

好像从未来过。

……

再睁眼，沈若梨是被疼醒的。

喉咙里，火烧一般的疼。

她捂着眼睛，本能的叫“秋霜”。

第三声出口仍旧没有回应时，她才猛然回神。

秋霜于昨日，就没了……

被她曾经挚爱的男人，活生生用棍棒给打死的。

就因为，秋霜帮她说了几句话。

她捂着眼睛，数不清的泪从眼眶里溢出来，几乎要把她的心整颗腐蚀。

她还是强撑着收拾了自己出门。

秋霜跟了她十三年，生前护不住她，死后，她想给她一处安生之所。

未曾想，她还未出院落，外头的人先找到了她。

说门口有个火急火燎的丫头，说是她娘家府邸的丫鬟，有急事求见。

时隔半年，再见娘家人。

来不及有过多寒暄，那丫头见了她就以头抢地，哭红了眼。

“老夫人患病，命不保夕，郎中说，若是有一颗千金丹尚可保命，求小姐救救老夫人。”

当年裴禹舟南下治水染了时疫，皇上体谅，特赐千金丹两枚保命。

他用了一颗，如今还有一颗。

沈家早在裴禹舟决定纳妾起，就和裴家闹僵，如今也只得托她去求。

可裴禹舟压根不愿见她。

她寻了他一整日，最终在许婉莺的落英院门口，见到了他。

她才吐过一回血，开口都没多少力气。

可她还是跪下来。

“求夫君垂怜，把千金丹给我，oo救我祖母一命。”

裴禹舟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陌生至极。

“沈若梨，你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你非要断了莺莺的后路才肯罢休？”

他语调冰冷，眼里情绪按耐不住的翻滚。

沈若梨不懂。

她来求药，怎么又和许婉莺扯上了关系。

裴禹舟看懂她的茫然，面上神情更冷。

“昨日让你丫鬟拉走府医，让她疼了半日，今日，郎中才说莺莺的药需千金丹做引，你后脚又来求药，沈若梨，你就这般容不下莺莺，非要置她于死地？”

好一句质问。

沈若梨稍稍仰头，望进那双失望至极的眼睛。

良久，才扯出一抹含泪的笑：“你觉得，我会干这种事？”

裴禹舟眼神冰冷刺骨：“是啊，我也想知道，良善如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善妒的毒妇。”

他深吸口气，握拳的手逐渐收紧：“你走吧，今日我只当你未曾来过。”

沈若梨抬头看着她，心里万般苦涩。

“我不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祖母情况如何，你派人去一看便知，我为何要骗你！”

她哪怕跪，背也挺的比直。

沈若梨素来如此。

裴禹舟眼里终于有了些动容：“行……”

“不好了老爷！”

裴禹舟还才开口，一个侍女跟着冲出来，跪在他脚边哭的泪眼婆娑。

“我家姨娘吐血了，还请老爷赐药，我家姨娘拖不得了呀！”

沈若梨心下一颤，果然就见裴禹舟转了身要走。

“不许去！”

她忍无可忍站起身，十指尽数扎进指尖。

两眼相望，唯余失望。

裴禹舟脸色再没有动容：“这药在我手里，我想给谁就给谁，她是因你受的苦，你有什么资格和她争？”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

沈若梨本不想把话说的这样难听，可他没有给她活路。

“当年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你也不能活着回来接赏，所以药该有我的一份，既有我的一份，凭什么要任你处置？”

秋末的雨来的急。

淅淅沥沥一阵，沈若梨的裙子不过眨眼就湿透。

裴禹舟还在看她。

那双眼睛冷到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不甘示弱，朝他伸手：“你把药给我，我与你两清，今后你干什么我都……”

“嘭——”的一声。

裴禹舟将药盒狠狠砸在沈若梨脚边。

烟雨朦胧中，沈若梨看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只看到他匆匆转头冲进落英院，不过片刻，抱了个娇弱的人儿出来。

四目相对，他的眼径直略过她。

一句“安排马车进宫，我要见皇上”落下。

沈若梨只看到许婉莺那双半掩在斗篷下，得意又挑衅的眸。

不甘上涌，勾的她喉咙下的血液翻滚。

她不甘曾经那样相爱的人，只因许婉莺的出现就相看相厌。

不甘裴禹舟忘掉曾给她的所有承诺，这样轻视于她。

一股腥甜梗在喉间，沈若梨挣扎着要起身。

她不愿跪许婉莺。

裴禹舟却抱着许婉莺，都头没回。

衣袍相交，她心口被风破了口，压抑多时的鲜血，溢出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