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馆还没到正式对外开放的时间，只有极少数持有特殊邀请函的人，才能在今天提前进入。

我和李萱拿着布巾，小心地擦拭着画框上的灰尘。

不远处，一道柔和的男声传来：

「童童，这是油画名家托拜厄斯先生的作品，喜欢的话，叔叔买下来送你好不好？」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猛然定住了身体。

我看到了我的儿子，贺叙童。

贺叙童穿着小西装，挺阔板正的剪裁衬得他背脊挺直，领口上别着一枚八克拉的胸针。

在灯光下洋溢着璀璨的火彩。

他挽着周洛，亲密无间：

「小洛哥哥，我家已经有三幅托拜厄斯先生的作品了，这次我更想看一看现实主义的画作。」

他旁边，还有三四个同龄的孩子，是贺叙童的朋友，同样是富家千金和少爷。

像是早知道我会在这里。

周洛抬起头，和我眼神相交，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

下一秒，他提高声音，指着我身后的油画说：

「童童，你看那幅画怎么样？」

我的心猛然提起。

下意识地，想用手挡住脸。

我从不觉得做体力工作丢人。

但是在贺叙童和他的朋友面前，我想为自己，保留一丝颜面。

不要看我。

不要看我。

不要让我的儿子，看到他爸爸这么狼狈的样子。

神明没有听见我的祈求。

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

贺叙童一寸一寸地转头，看向了我。

周洛捂住嘴巴，用一种浮夸做作的表情说：

「童童，那个清洁工长得好像你爸爸呀。」

贺叙童眼神平静地从我身上的保洁制服、手中的抹布上划过。

没有停留一秒。

贺叙童别过头去，毫不犹豫地说：

「不是我爸爸。

「我说过，我爸爸已经死了。」

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

我眼前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

手掌被桌架尖锐的铁片划过，立刻晕染出一道血痕。

周洛笑了。

他掐着贺叙童软乎乎的脸蛋，笑眯眯地说：

「那小童童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新爸爸呀？」

贺叙童抱着周洛，把小脸贴在他胸前，软腻腻地撒娇：

「当然是想要小洛哥哥这样的爸爸！又聪明又漂亮，还会陪着我玩。」

像是有一只手提起了我的心脏，反复***。

又像是把我的心扔进了油锅里。

心脏炸裂一般的疼痛，让我甚至感觉不到手掌上的疼。

和我一起从严寒和巨浪里活下来的儿子；

我一夜一夜不睡觉，抱在怀里，轻轻地哼唱着摇篮曲哄睡的儿子。

诅咒我去死，搂着别的男人，亲密地叫着爸爸。

一道黑黑的小身影像是一团小旋风，猛然扑到了贺叙童面前。

李萱一把撞倒了贺叙童，大声地说：

「你爸爸明明在这里，你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