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有饭香全文阅读

被卖进宫那年我才十三岁，以为能混口饭吃。谁知道因为长得普通不讨喜，

在御膳房三年连个正经活计都没有。一场意外被发配去照顾那个据说疯了的小郡主，

宫里都传她克母克父，见人就咬。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正蹲在墙角啃树皮。

我给了她一个烤红薯，她接过去就哭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孩子三个月没吃过热饭，

身边的人都盼着她早点死。1御膳房的差事分三等。头等伺候皇上贵妃，二等是王爷公主，

三等才轮到我们这些打杂的。我叫秋月，在这儿熬了三年，还是最底层那批。原因很简单，

我这张脸实在不出挑。宫里讲究以貌取人，像我这样的，能有口饭吃已经是运气。这天一早，

内务府李总管带人来抽查。别人面前摆的都是精致糕点，就我这儿——三个烤红薯。

李总管眉头一皱：「这是何物？」「回总管，烤红薯。」我硬着头皮答。「放肆！」

掌事张嬷嬷立刻跳出来，「御膳房岂是做这等粗食的地方？李总管，这丫头平日懒散，

今日更是敷衍！」我低头不语。其实昨晚我熬夜做了莲花酥，

结果早上被张嬷嬷的侄女「不小心」打翻了。来不及重做，只能拿这个顶数。

李总管摆摆手：「罢了，正好梅苑缺个送饭的，你去吧。」梅苑？周围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宫里最偏僻的地方，住着先皇留下的小郡主，传闻已经疯了。

张嬷嬷阴阳怪气道：「梅苑那位可不好伺候，你好自为之。」我接过派令，心里五味杂陈。

但凡有条活路，谁愿意去那种地方？2梅苑在宫城西北角，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院门半掩，

里面杂草丛生，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我推门而入，正院空荡荡的，只有风吹枯叶的沙沙声。

「郡主？」我试探着喊。无人应答。我端着食盒往里走，忽然听见墙角有动静。绕过假山，

我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正啃着什么。走近一瞧——竟是树皮。我愣在原地。

她察觉到有人，猛地抬头，一双黑眸警惕地瞪着我，嘴角还沾着褐色的碎屑。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瘦得皮包骨头，头发乱糟糟的，活像只受惊的小兽。「郡主，

我是新来送饭的。」我尽量放柔声音。她没吭声，反而往后缩了缩。我打开食盒，

里面是一碗稀粥和两个窝头，都凉透了。「这是今日的午膳。」我把东西放在她面前。

她盯着食盒看了会儿，忽然冲上来，一掌打翻了碗。稀粥洒了一地。我没动怒，

只是叹了口气。这孩子怕是饿怕了，见着吃的反而不敢信。我从怀里掏出早上那个烤红薯，

本是留给自己当午饭的。「这个给你，还热着呢。」她戒备地望着我。我掰开红薯，

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把半个递给她，自己当着她的面吃起另一半。

她犹豫良久，终于接过去了。小手捧着热红薯，眼泪突然啪嗒啪嗒往下掉。她一边哭一边吃，

吃得很慢，仿佛怕吃完就没了。吃完后，她小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凑近问：「你说什么？」「好吃……我叫阿宁。」她抬起头，眼睛通红。

我笑了笑：「我叫秋月。」3打那以后，我每天都给阿宁带些吃食。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用菜叶腌的小咸菜，用碎肉末煎的饼子，或者几粒炒豆。

宫里规矩严，正经食材我碰不得，但这些要扔的边角料，没人管。阿宁从不挑剔，

给什么吃什么。她话少，却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喜欢。比如把院里的野花摘下来编成环，

挂在我腰间。比如我来时，她会早早站在门口张望。两个月过去，她胖了一圈，

脸上有了血色。这天我给她带了碗鸡汤，是用别人丢弃的鸡架熬的。她捧着碗慢慢喝，

忽然问：「秋月姐姐，我娘是不是因为我才没的？」我一怔：「谁说的？」「大家都这么说，

说我是扫把星，克死了娘，所以爹爹不要我。」她低下头，「是真的吗？」我放下手里的活，

正色道：「阿宁听好了，你娘生你时难产，那不是你的错。小孩子哪有错？」「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你就是你，不是什么扫把星。谁敢再这么说，告诉我，

我去找他算账。」阿宁抬起头，眼里闪着光：「真的？」「当然。」她突然扑进我怀里，

紧紧抱住我。我轻拍她的背，心中涌起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这孩子缺的不只是饭，

更是有人真心待她。4转眼到了年关。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唯独梅苑依旧冷清。

我想给阿宁弄点好吃的过年，无奈囊中羞涩。正发愁时，张嬷嬷忽然派人叫我。

「明日除夕宴，皇上赏赐宫人年礼，你去库房领。」小太监说。我忙赶去库房，

领到一小袋糯米和几颗红枣。这可是好东西！我连夜泡米，次日清早便开始做汤圆。

没有馅料，我就把红枣煮烂包进去。虽然卖相一般，味道应该不差。煮好装进食盒，

我快步赶往梅苑。走到半路，忽然听见前方有动静。

我躲在墙角往外瞧——几个小太监鬼鬼祟祟朝梅苑而去。我心中一紧，悄悄跟上。

到了梅苑门口，我瞧见他们把个食盒放在门槛上，随即匆匆离去。等他们走远，我快步上前。

那食盒与我手中这个一模一样，里面也是汤圆。我尝了一口——有毒！我心脏狂跳，

立刻冲进院子。阿宁正坐在廊下等我，见我来了，脸上绽开笑容。「秋月姐姐，

今天怎么晚了？」我顾不上解释，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跑。「姐姐，怎么了？」阿宁被吓到了。

「别问，跟我走！」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站住。」我猛地回头。

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院门口，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个个面色肃然。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跪下：「小的秋月，见过……」

「起来。」他打断我，目光落在我怀里的阿宁身上，「她怎么了？」「回禀大人，

刚才有人送来一盒有毒的汤圆，小的怕郡主误食。」他眉头一皱，

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去查。」几个侍卫领命而去。他走近几步，

目光在我和阿宁身上打量。阿宁紧紧抱着我，小脸埋在我肩窝，瑟瑟发抖。「别怕。」

我轻声安慰她。那男子忽然开口：「你在此伺候多久了？」「回大人，两个月有余。」

「可知她身份？」「小的只知郡主是先皇留下的骨肉。」他沉默片刻，忽然说：「从今日起，

梅苑加派人手，任何吃食必须经过检验才能入口。你继续在此伺候，若有异常，立刻禀报。」

「是。」他转身欲走，忽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叫秋月？」「是。」「好。」

他说完便大步离去。我抱着阿宁瘫坐在地，后怕涌上心头。差一点，

就差一点……5那男子走后，梅苑的待遇陡然提升。先是派了两个小宫女来洒扫，

又送来新被褥和炭火。更重要的是，每日送来的食材明显好了许多——有新鲜蔬菜，有肉，

甚至还有鱼。我借着这些食材，变着法子给阿宁做吃的。煎鱼、炖肉、炒菜、做汤，

忙得不亦乐乎。阿宁的变化肉眼可见，脸蛋圆润起来，眼睛也亮了。她开始说更多的话，

会笑，偶尔还会撒娇。有天她问我：「秋月姐姐，那个穿黑衣服的叔叔是谁？」

我一愣：「哪个？」「就是上次来的那个。」我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

应该是宫里的大人物吧。」「他看起来好凶。」阿宁说。「嗯，是有点。」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过他应该是好人，不然不会帮我们。」阿宁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这天傍晚，我正给阿宁做晚饭，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

我走到院门口一看，那个玄衣男子又来了。这次他没带侍卫，独自一人站在梅花树下，

不知在想什么。我正犹豫要不要上前见礼，他已经看见了我。「郡主可好？」他问。

「托大人的福，郡主好多了。」我恭敬答道。他点点头，

目光落在厨房冒出的炊烟上：「在做什么？」「给郡主做晚饭。」「做的什么？」

「煎鱼和萝卜汤。」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能尝尝吗？」我愣住了。这位大人物，

要尝我做的粗茶淡饭？「大人不嫌弃的话，自然可以。」我回过神来，赶紧答道。

他跟着我进了厨房。厨房很小，他往那儿一站，立刻显得局促。我有些紧张，

手忙脚乱地盛了碗汤递给他。他接过，轻抿一口。我忐忑地看着他，生怕他觉得不好喝。

良久，他放下碗：「不错。」我松了口气。他又问：「你从哪里学的厨艺？」

「小的自幼家贫，跟着娘学了些粗活，算不上厨艺。」「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出这个味道，

已经很难得了。」他顿了顿，「你在这里好生伺候郡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谢大人。

」他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我叫慕容渊。」说完便走了。我愣在原地。

慕容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当朝太子就叫这个名字！

我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天呐，我刚才居然让太子殿下尝我做的粗茶淡饭？6自那以后，

慕容渊隔三差五就会来梅苑。有时是傍晚，有时是午后，来了也不说话，

就在院子里站一会儿便走。阿宁渐渐不怕他了，有次还主动分给他一块我做的桂花糕。

他接过，竟真的吃了。吃完还认真评价：「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很好。」阿宁高兴坏了，

拉着我说：「黑衣叔叔夸你了！」我哭笑不得。黑衣叔叔……太子殿下听了怕是要哭笑不得。

不过慕容渊倒是不在意这个称呼，甚至有次还笑了。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但我确实看见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阿宁越来越活泼，

梅苑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死气沉沉。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也挺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天清晨,我照常去厨房准备早膳,忽然发现米缸里的米少了一半。

我心中疑惑,仔细检查,却在米缸底部摸到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是毒药。

我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想毒死阿宁,而且是内鬼!我赶紧把米全倒了,重新去库房领了新米。

领米的时候,我特意观察周围,发现一个小太监一直盯着我看。我装作没发现,领了米就走。

回到梅苑,我把此事告诉了两个洒扫的小宫女,让她们多加留意。

当晚,我睡得很浅,时不时起来查看。果然,三更时分,我听见院里有动静。

我悄悄摸到窗边往外看——一个黑影正翻墙进来。我握紧手里的擀面杖,屏住呼吸。

黑影往厨房方向去了。我等他进了厨房,立刻冲出去,大喊:「来人!有刺客!」

两个小宫女被惊醒,慌忙跑出来。黑影见事情败露,转身就逃。

我哪里肯放过他,抄起擀面杖就追。黑影身手敏捷,三两下就翻过院墙。

我追到墙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该死!」我捶了一下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阿宁惊恐的哭声。我赶紧跑回去,阿宁正蜷缩在床上,吓坏了。

「别怕别怕,姐姐在这儿。」我抱住她,轻声安慰。「秋月姐姐,是不是有坏人要害我?」

阿宁哭着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孩子才六岁,却已经懂得生死之间的凶险。

「姐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我坚定地说。阿宁紧紧抱住我,哭得浑身发抖。

那一夜,我没有合眼。7天一亮,我就派人去通知慕容渊。

他来得很快,听完我的叙述,面色阴沉得可怕。「你可看清那人长相?」他问。

「没有,他蒙着面。」「身形呢?」「不高,动作敏捷,应该是练过武的。」

慕容渊沉吟片刻:「这件事我会彻查。从今日起,梅苑外围加派侍卫,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多谢殿下。」他看了我一眼:「你知道我的身份?」「小的无意中听人提起。」

我低下头。「也罢。」他顿了顿,「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警觉,后果不堪设想。」

我松了口气。慕容渊走到床边,看着缩在被子里的阿宁,眼神复杂。「她还好吗?」他问。

「吓坏了,一夜没睡。」他伸手想摸摸阿宁的头,手举到半空又收了回去。「照顾好她。」

他说完便走了。接下来的日子,梅苑戒备森严。

进出的人都要仔细盘查,连送食材的都换了一批可靠的人。

我每天亲自检查所有食材,确保万无一失。阿宁受了惊吓,变得沉默寡言,晚上常常做噩梦。

我只能陪着她,给她讲故事,做她喜欢吃的东西,想尽办法让她开心。

一个月后,慕容渊再次来访。这次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凶手找到了。」